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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劫难逃(下)(VIP)
他们可以救她一命,却拯救不了她心底的浩劫,谁都不是她的归途……
………………
暗夜揽月无声,风中凝结着肃杀之气。
山路虽陡峭盘旋,簸泞异常,但陆少卿到底是身怀绝世武艺,运气丹田,施展轻功,行至山巅村落时,花的时间比常人短去大半。
迎风而立,遥遥望去,那座寻常农家里却是灯火未然,一片黢暗,他一直蹙锁的眉头不由又紧了几分,心下悸迫,他拔剑而出,又是一个飞身鱼跃,以迅雷之势,速至而去。
……
斗室之内,满屋狼藉,正欲行凶的蒙面恶徒抽出了银晃刀器,在黑暗中泛着冷冽的光,一步步逼近瑟至墙角的方若慈和周母。
初时的震鄂,渐演变成惊恐万分的嘶喊,周母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开口道,“你……你们是……到底是什么人?想……想要……干什么?”
却听得其中一名歹徒冷笑一声,邪狞的讽刺道,“呵,我们想做什么?看不见我手中的刀么?”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你们……为什么要害……我们……”周母惧怕万分,惶恐泣然,几欲昏过去。
“要怪就怪你身边这个哑巴,谁让她丈夫的小老婆要杀她呢,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凶徒悠然吐道,一双阴贼鼠目射出贪婪的绿光。
闻言,她全身一震,既几乎难以成信,又觉得悲戚骇然,江宛心居然是个如此心胸歹毒的蛇蝎美人,婉约惹怜,善良无辜……原来全是假象……但更让她惊惧的,却是江宛心对她的恨,竟然要到不顾一切买凶杀她的地步……她已经还给她了,不论是司徒少奶奶之名,还是,司徒宇……
她咬下唇,双手覆落在那个尚未出世的生命上,心底是无语的凄惘,对不起,娘对不起你……
蓦地,她却是迎身挡在周母面前,眸在阖上的瞬间,眼前忽然地闪过一张无声的面孔……
她呼吸一窒,恨自己在濒临死亡的这一刻,还记着他的样子,还……念着他……
若有来生,能否,别再让她遇见他……
……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然黑夜。
没有刀落胸腔时的撕扯痛楚,也没有生命终结时的死不瞑目,她睁开双眼时,看见的竟是方才拿着锐刀欲杀害她的那名凶徒,瞠睁双目,猝然笔直的倒了下去。
瞬间,另一名歹徒尚未及转身,也轰然而倒……
宛若罗刹的男子现出了身影,她僵怔原地……
“弟妹,你没事吧?!”陆少卿焦急的唤问,一旁的周母在这时再也难支,晕了过去,他上前一把扶住周母,他的臂膀却被另一双在颤抖的手抓住……
………………
微弱的烛光将狭小的暗室照亮,一袭影痕落在泥黄的墙门之上。
周母一时昏厥,尚未得醒,被他放躺在橘园*颜飒床榻上,随后他又将杀死的两名凶徒拖出门外,返回屋内时,却见她紧抿着唇,目光中一片空洞,仿若尚浸在先前的惶恐惊骇里,身子微微瑟缩,发着抖……
心里一番紧窒,他试探着想要安抚她的惊恐,手触到她的一瞬,她却又是一缩,抖得越来越厉害,她茫然的抬首望向他,那相似的容颜陡然刺痛了他的回忆和神经,他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你别怕,有我在没人可以伤你。”
她却像是恍若未闻,无知无觉的任他拥着,只是,她的眼角渗出了一滴清亮的泪……
门外渐渐传来依稀的脚步声,他沉沉一叹,想是司徒宇已经赶来,他无声的放开她,目中却露出痛悸之色。
“你是何人?!”
陆少卿一怔,听得一声促声质唤,愕然转首。
出声的是周和,但他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蓦地。
“若慈!”那人悸吼出声,瞬间奔到了那抹瑟缩的形影面前,便又是一阵角迫的促唤,“若慈你怎么了?!”
闻言,她无声的瞳仁微微醒转,撞上来人的黑眸时,泪水,莫名地,簌簌而落。
卫……
………………
惊魂甫定。
周母也苏醒过来。
……
“买凶杀人的是司徒的妾室,幸而我赶来的早,否则……”陆少卿将自己所知所做相告,目光却是一直落在那两人身上,他打量着那位远近闻名的骠骑将军,一眼便能看出,这位将军与方若慈的关系“匪浅”……
“多亏了这位大侠啊,不然老妇与夫人……”周母泪水潸然,无法再说下去。
周和上前跪倒在地,给陆少卿磕了三个响头,再抬首时想要对陆少卿感激致谢,却是哽咽的难以成言。
卫廷脸色早已是铁青,手握成拳,指嵌掌心,端望着她,眸色沉浮,既痛,又怜,更恨……“司徒宇的妻妾丧心病狂,该死,司徒宇更该杀!”一字一句,从他齿缝中咬出,满腔愤怒不言自明。
陆少卿眉头一蹙,却是无声沉默。
“我知道。”
只见一人伫立在门畔,应声。
“若慈……”哑声喃言,他的视线穿过众人,笔直的落进了她的眼底。
她杏眼圆睁,心口揪紧,反射性地从椅上陡然起身,腹中却忽地传来一番绞痛,让她几乎跌倒在地。
见状。
“若慈!”
“若慈!”
“弟妹!”
三声疾呼,确然惊惧。
她躬着身子,咬着唇,一手紧紧附在小腹上,一手却是想要挥开这些朝她走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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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心门真的已经掩上了……
………………
夜色浓沉,雾霭氤氲,已是夜半时分。
清眸半闭半阖,视线恍惚,意识却一直都是清醒的。
周母拧了布巾,轻轻地擦去她额间冷却的汗珠,见得她眼角的泪光,濡目微沉,叹息着摇了摇头,只道,“总归,还是无碍,你别想太多,多顾念自己才是。”片刻,周母顿了顿,续道,“你当真,是谁都不愿见么?”
羽睫轻颤,她蓦地,揪紧了被角。
……
如同一场荒谬而来浩劫,她的性命得救,心却没有……
方才的混乱痛悸中,她不是没有看见那一双双关切而懊恼的黑眸,可是那样的眼神,没有抚平什么,只让她更疼,更害怕……
如果腹中的孩子没有保住,她也许真的就会觉得这个世上已无可恋……
逃不开,断不了,忘不掉……她不能再牵连卫,尤其是在如今,而她无法原谅司徒宇,一颗心早已碎了一地,拼不齐了……
可她的自尊,她的偏执,在现实面前,低入尘埃,她一直都在华丽的笼中呆着,没学过,也早已忘记了怎么飞,出了笼子,她才发现,自己竟是一无所有,若不是周家母子的收留,她怕早是自生自灭,也用不着江宛心买凶来杀人了。
未来,何去何从……
就让她,逃过一时,是一时罢……
她终是闭上了双眼,躬背蜷缩,侧过身去。
见状,周母没再多言,却是摇首蹙眉。
她虽年迈,却倒也不是老眼昏花,屋外那三名器宇不凡的男子,也不知哪个才是她的相公,却都为这个“夫人”着慌忧悸着,但她任是哪个都不肯见,一顾的流眼泪……三个大男人见她不肯,竟也全都不肯进房,只得在屋外杵着,可这天还是寒着,冷啊……
姻缘一线,只有两头,多牵了一个,即是孽缘……虽说她不能说话,确是个慧质灵秀的姑娘,但毕竟是嫁了人的,让别的男人如此牵挂,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唉……”思及此,周母便又是一声喟叹……
待为她盖妥被子,周母便端着木盆走了出去,稍事迟疑,还是打开了房门,便见得屋外三人一拥而来。
“她好些了吗?!”
“她有没有说要见谁?”
……
连串促问,急迫却又都不敢张声,带着极力的克制和压抑,仿若此刻的心情,百味交杂,只余焦慌,无所适从。
可是。
“夫人她……还是谁都想见。”
一句话,犹若冷水遍袭,浇到身上,是彻骨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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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掌利刃,什么都及不过,她眼中的恨和惧……
………………
屋门再次阖上,只余一线灯迹。
夜风冷厉如刀,将胸腔中一直持续的怒和痛吹得更旺。
“我不会放过你!”从齿缝中咬出的字句冷绝至极,却敌不过眼底和骇然风雨,愈发汹涌。
……
收到周和的信,知她所处情境,他当下怒火中烧,忧心愤悸,信在手中,被撕了粉碎……
她的性子宽容柔弱,甚至是习惯了逆来顺受,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才会下决心离开司徒宇,连娘家都不愿再回……
可若不是她能侥幸遇见周和,凭她一个自小养在深闺的弱女子,还不能言语,要是一个人在外无依飘零,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思及此,他就恨不能将司徒宇碎尸万段,这个男人竟如此伤她负她,以致逼她自写休书而去,但他亦是知道,这一切连环的恶果,皆缘于那次他执意的与她相见,否则,她怎会被误解,又怎会遭受到这般的对待……
他最不想辜负和伤害的人,到头来,却还是因他而伤……
她一个女人,怀着身孕,却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
将军府中事务丢给副将,他不顾一切的日夜兼程赶了回来,一抵京城,他一秒都没有耽搁,寻到周和,便马不停蹄的来周家找她,可他还是来迟了……
救她的人,不是他,如果不是这个叫陆少卿的侠士,他不敢想象……
买凶杀人,死无对证。江湖上,战场上,他听过、见过太多次,太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一个人在这世上永远消失,不复存在……
震鄂惊惧下,只看得见她眼底氤散开泪水,无声滴落,他心中撕扯揪紧,只剩疼痛。
不能放开她,再也不能……
这唯一的念头,在脑海里沉淀下来,曾经的忍抑克制,恨伤决绝,瞬间皆成泡影,未来如何,他都不在乎,只要能护她周全,给她福安,他什么都愿意抛却……
可是,他发现,如今的她,想逃开的,不只是司徒宇,还有他……
方才,一夜的惶恐已是累积许久,她身形俱疲,而司徒宇的陡然出现,更让她措手不及,怔鄂之余,一不小心动了胎气,脸色忽地煞白,痛楚之下她连站都站不稳,可她却依旧想挥开每一双伸向她的手,就算是要带她去找大夫,她也死死的抓着桌脚,似是宁死都不愿跟谁离开周家,这个她刚刚才在此经历了生死劫难的地方……
幸而村落里前两天刚来个年轻的大夫,周和匆匆忙忙将大夫请来,诊治之后,她胎息尚有微紊,但终归腹中的孩子是保住了,可她却是谁都不愿看见,他们一靠近,她就哭着往后缩,任是旁人说什么,她都捂着耳朵不住的摇头,眸中尽是排拒和坚持……
这样的方若慈,怕是不只是他一个人第一次看见,身边其他人,也是被她的反应惊的无所适从,不敢再上前一步……
最后,在大夫和周母的劝诫下,未免她情绪失控,他们都被撵了出来,等待却是痛苦难熬,没过一会,司徒便想要破门而入,见状,他怒极,迎头劈掌而向司徒宇,橘园*颜飒司徒宇先是一怔,随后却不做反抗,硬生吃了他三掌,狠冽的掌力之下,他可以确信已伤及司徒宇的心脉,但这依旧难解他心头之恨,再要出手时,却被陆少卿阻了下来,一句话,让他不甘心却又只能忿然松开了手……
就算你杀了司徒,她也只会更痛苦而已。
……
他不会放过司徒宇,他不能原谅这个如此伤害她的人,司徒宇根本就不配拥有她,但是,陆少卿说得没错,若司徒宇有个万一,她会为这个男人更痛苦……
纵使不敢承认,但她的种种反应却都在说明,她的伤,她对司徒宇的恨和惧,是因为爱了,才会如此之深……
她受了伤,从来不敢寻找慰藉,只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舔着自己的伤口。
伤口越深,越疼,她就越胆怯,也越倔强……
而他,是不是也早已失去了,对她说,把你的伤口交给我的资格。
……
如果,从开始到如今,他都没有松开她的手,她都不曾离开过……
眉宇间深蹙纠结,目中已是幻做痛悸无声……
………………
运气丹田,一股腥热渐渐难抑,从膛倒循口中,嘴角终是渗出一抹鲜红的血迹,抬首望向纸窗上依稀剪影,这些时日以来,越发熟悉的思念和痛楚,又遍袭全身。
不会放过他……
呵,连他自己都无法放过自己……
他不敢去想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心胸狭隘,有眼无珠,他自恃的骄傲,更是愚蠢可笑。
对她的“恨”,蒙蔽了一切是非,在他面前楚楚可怜的江宛心是假,受了伤用冷漠淡然掩饰的她却是真……
江宛心假装有孕,甚至自编自演了一场被她下药毒害落胎的荒唐无耻的戏码,这场戏,看似完整,实则漏洞百出,而他却是一再纵容,不明态度,使她孤立无助,以为自己从不信她的为人……
那封“休书”,她是怀着何种心情写下的,认了一切莫须有的嫁祸和罪责,只为能够和他恩断情绝,再无相干……
纵使清楚知晓他满城风雨的寻她,纵使知晓自己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她都宁愿一个人在外流离飘零,不肯再回到他身边,就如他梦中所见,他在她身后拼命追赶,她却是不再回头……
他还能用什么去赢回她……
买凶害人的是江宛心,可如果不是他对江宛心的利用和纵容,不是他对她的伤害和反复,江宛心又怎么狠毒至此,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得知真相后的他怒不可遏,若非晴儿和下人的制止,他的手几乎就要把江宛心脖颈硬生捏断……
真正让我不择手段,买凶杀她的人是你!
转身寻人之际,江宛心在他背后,嘶吼着那句话,恍若一个惊雷,猝然将他击中,刹那间,已是万劫不复……
罪魁祸首。
脑中一遍遍闪过这四个字。
假如,他们母子有任何不测,那个罪魁祸首,的确就是他——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眼中的惊惧和恨意,竟是清晰可见,让他备存的千言万语,忏悔乞求,如鲠在喉,一句都说不出口。
方若慈恨一个人。
有着那样几乎包容一切的温柔目光的女子,竟然会恨一个人……
他深爱的人,却恨着他……
……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想给你的,你却是再也不会要了。
……
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生老病死再无相干。
而你要的,我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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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算是最智慧强壮的男人,只要痴念一动,也会变成羸弱的蝴蝶,挣扎着也飞不过那片苍茫情海……
…………
山中所渡宁日,在一场浩劫之后,猝然消损。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比她更深知这个道理的人,在门外守了整整两天两夜。
那夜的她,泪水在眼里干了又湿,停停落落,黎明现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才在混沌不安中惶惶睡去,再醒来时,却已是日落黄昏。
心神沉惘,只觉依旧浸在一番令人窒息的痛涩里,不敢也无法面对,不论屋外的人,还是心中的伤……
原以为,总归会走的,却听得周母一遍遍告知,风寒之中,几乎米粒未进的人,如何一步不离的峙受等待。
“就去见见吧,算是让他们宽心离开,不然,可是要守到什么时候,纵使年轻体壮,也不是铁打的,而且你也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了……”
周母的鬓间白了几许,摇着头,又是一声叹息。
闻言,她敛首颦眉,心头的刺扎的越来越深,末了底,硬生了扼住呼吸,抬眼望向窗外,残阳如血,春寒料峭,凛风阵阵,便是在屋里,也都觉出彻骨冷意……
心下一横,沉敛眉目,葱白的十指却是纠缠紧扣,微微颤抖,一步步踱到门畔,却又顿住,抿着唇思绪飘忽,心生怯措,周母见状,便一皱眉,替她上前打开了门。
脚步夹着风声袭来,她一悸,不由自主的往后退,迎门而来的人却也像是怕吓到她,在门前停住了脚步,一径看着她,欲言又止。
不知积攒了多少气力,她才缓缓地抬了头,那人仿若一夜之间憔悴消瘦的脸庞却陡然映入眼帘,心被一把揪紧,不自然的别过了视线。
“若慈……”他启口唤她的名,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暗涌痛措,却只能凝望着她,如鲠在喉。
一语深情,恍如隔世,却还是轻易的撩动心弦,幻起涟漪,比她想象中的,来的还要疼,还要措手不及……
咬下唇瓣,视线落到身侧玄衣男子的身上,脸上表情恢复了平静,便是俯身躬拜。
“弟妹莫要如此。”见状,陆少卿连忙伸手相扶。
她以手语道:陆公子救命之恩若慈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涌泉相报,现我已无碍,
无需记怀,眼下您实不宜在此久留,请您走吧。
一旁的周和悉数讲话译给陆少卿听,却见陆少卿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终是归于寂寥,他也不知究竟自己到底在等什么,他与她既无前尘过往,也无爱恨情仇,便只要一想到那张与烙在心底的眉目容颜几乎一模一样,他就难以平悸……
可是,再怎难舍,也不是故人了,扯下嘴角,脸上只余一抹苦涩的笑,便是开口道,“那弟妹保重,改日我再来拜访。”
欲走,却望了一眼司徒宇,无声叹息,道,“师弟,我先回去帮你处理一下府中事务。”
“多谢师兄。”司徒宇颔首谢道,日光却始终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可是你身上的伤……” 陆少卿欲言又止,却是在暗中相辅,若知他身上有伤,想必她也能宽待一些……
闻言,她眸色不着痕迹的一凛,不由攥紧了手中素帕。
“我没事,这是我应得的。”他端望着她,几乎快要克制不住满泻的胸臆,想要上前去握她的手。
“那我先告辞了。”最后与她相识一眼,便转身而去,仿若这两天两夜的等待,只为这又一个别过……
她不是芸裳,可他却始终都是那个爱着芸裳的陆少卿,所以,当他看着她,如同在给自己一个个自欺欺人的幻象……但这个幻想却又总如泡沫一般一碰就碎,让他痛着清醒的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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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立一旁始终未语的卫廷,因着司徒宇的所言冷笑出声,眼底露出一丝轻蔑,只道,“你以为吃我三掌就够了吗?”
司徒宇眉头一皱,脸色暗沉,“我们夫妻间的事,请姐夫休要一再阻扰!”
“她已不是你司徒家的人!”卫廷一字一顿,脸色怒沉,俩人皆攥紧了拳头,目光交错对峙,凛冽无声。
“我从没答应过!”司徒宇亦是一声爆吼,驽张的气流顿时便要炸裂开来。
“容不得你答不答应!语毕,卫廷便是欲出掌劈袭,衣角却被蓦地硬生扯住,转首相望,胸中霎时痛惜不己,“若慈,你别再护他了!”
她一脸慌悸的对卫廷摇了摇头,眸中烁起点点泪光,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望向司徒宇: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他并不懂手语,却莫名读懂了一切,心口仿佛被猝不及防的猛然捅了一刀,让他除了血流不止,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他一时僵怔,蓦地被她也不知从何而来的狠力一把推出了门外,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站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她将门“轰”的一声牢牢关上……
他被推出门外,却把那个男人留在了她身边……
胸腔中伤口的隐痛伴着久未消散的郁结之气陡然上涌,他抓紧胸口,猩热的鲜血终是破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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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太重,她要不起,也给不了……
……☆ ☆ ☆……☆ ☆ ☆……
“娘,咱们去给将军和夫人烧些茶水来喝。”话落,周和给周母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进了厨房,原本看起来狭小拥挤的斗室,只剩她和卫廷端立门前,屋内似乎也跟着多了几分空寂。
周和想给他们留一个单独空间,此番用意,他与她不会不明,无声对望一眼,却相顾无言……
他的万语千言又何尝知道从何说起,凝在胸臆,噎在喉中,……
眉目间隐含凄悯,羽睫微阖半闭,心下只余一片茫然,他想说什么,其实她都知道,却是再也承受不起。
屋门之外,亦无声息,那个人,许是走了……
良久。
“我一直在后悔”,他垂首,幽幽启口,“三年前,离开了你。”
如是,一步错,步步错,三年,让他功成名就,到头来,却仿佛失去了所有。
语毕,她眸中一暗,却没有转首,没有看他……
“我从来都没告诉过你,我是个私生子,”是个县丞与下人的妻子勾搭成奸之后的恶果,幼时他跟着母亲,后来又被送到生父家中,自小他便被父母和亲戚踢来撵去,令人唾弃的孽子,冷眼冷待只是家常,……眉宇间现出一纹褶皱,“我知道何为人情冷暖,若没有地位,就没有尊严”, 他将平生最讳忌羞耻的身世与他的心一起,在她面前剖白,即使明白已经太迟了……
闻言,她终是带了惊措的望向他,却见他一脸平静,嘴角浮起一丝自嘲似的笑。
他的家世和过去她知之甚少,当初只晓他是塞北人士,一路游历至京城,其后结识了方若阳,两人成为至交好友,便时常来方家拜访……
他气宇不凡,谈吐得体,俨然是受过良好家教的,没有人会想到……
原来,他比她想的更倔强,和孤独……
人情冷暖……
她也尝过太多,多到都快分不清那到底是何种滋味……
可他,为何现在对她说这些……
“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想要你,却不想以一个低贱的身份,尤其当我发现,方家人对你的存在也是一样的忽视和冷漠,你处处为别人着想,受了委居说不出口,别人却只以为你的忍受是理所应当。”陈年往事历历在目,习惯了孤单和委屈的她,总是无声的站在角落,唯有他才看得见……
“你知道若惜也对我有意,就开始躲着我,因为你害怕自己没有资格拥有,可是你不知道,真正害怕拥有不起的那个人,是我……我想拾我们一个抬得起头的未来,没有人可以无视我们,也没有人可以成为我们的阻碍……”越弩定对她的情意,这种心情就变的愈加强烈深刻,爱上一个人,怎会舍得让她委屈……
所以,他走了,去寻似锦前程,去找可以予她最好一切的可能……
“我……”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伸手捂住了唇口,她闭上含了泪的眼,摇着头。
是我负了你……
从开始,到现在……
可是他不明白,如果可以,她真的只要一个不离不弃的陪伴就足够了,纵使贫贱一生,却能相伴相守,白头到老……
他想给的太多,她要却很少,最后,竟因此,错过了缘分。
……
他目露柔光,握住了她手,放在唇边,摩挲着,嘎声道,“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她的手指软滑细凉,感触到他温热的鼻息,却不由自主的被她抽回……
心中一揪,他看得出,她是在躲避他的触碰。
“我对你的心意,始终都没改变过,”恨过,怨过,想忘记过,却始终都无法抹去深爱的痕迹,可是,“你却是变了。”
闻言,她身子微微一颤。
“但他不值得,一丝一毫都不值得你付出情意!”他忽地有些难以克制,心被碾着,成泥成恨。
不值得……
到底什么才是值得的,她早已无法辨识……
就当,她还清了司徒宇给过得温柔和守候……就算,她还痛着……
“若慈,忘了他,跟我走吧!我们去哪里都好,我会视你腹中的孩子为己出,我会永远陪着你们。”
她凝秘着他,心中沉沉一叹,是她让他一再盲目和偏执,一再的失去和痛苦……
走,能走到哪里,外面天涯海角,心却只有那么一丁点大的地方,小的可怜,被装满了,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他也许可以放弃一切,她却无法允许。
他如今的名利地位,是拿命换来的,他是世人敬仰的骠骑将军,而他身上的重任早已责无旁贷,还有,他已娶妻了……
他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亦是他的姐夫,人言可畏,婚姻更不是儿戏,他对妻子有诺有责,……
不论他是深思熟虑,还是一时冲动,她都不可能答应他……
她摇头,眸中坚定而沉重。
卫,我们早就不自由了,身心皆是……
他颓然一怔,却道,“若慈,我不是一时冲助,我想了太久了……”
她咬下唇,深抑口气,转身走去内卧,拾来一方笔墨,摊开素帕,在他的注视下,落笔……
不与你走,因我不再念你,不再爱。
墨迹在素洁的纱纺上氤氲开来,隽秀的一行字,渐渐模糊。
“一丝一毫,都有言?”他无法成信的继续追问,恍惚痛措,凭使受过多少冷暖,他都没让自己如此的低入尘埃过……
她抬起头,平静的相望,颔首,点头……
他怔忡无语,原来,一个转身,一个点头,都可以让人万劫不复……
抿唇敛首,她终是旋身而去,至于门畔,伸手去开门,她再一次想将他的人,他的情,驱之门外,却是在门启之际,惊愕的望见她以为那个已经离去的男人,昏到在门前,嘴角竟是一抹暗红的血迹……
他怎么了?!
见状,她顿时慌悸起来,立刻扑到他身边,双手拼命去摇他,却是无法唤醒,心中只余惊恐,泪水滑落,无声无息,措然转首,向身后人求救……
那一刻,他站在他们面前,却觉得自己渺小不堪……
如果是我,你会不会,也会如此害怕……
久久,他似是失了心魄般的僵怔着任她拉扯,却没有任何要救人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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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
又是一阵恍惚,她才在声声促唤中蓦然回神,心头萦绕的迷雾在昨日那场惊惶之后,更添阴霾……
缓敛思绪,望向周母,欲问何事,却见周母尚未开口,便听得一声”嫂嫂”,抬眸相望,那个亦是思念了许久的灵慧甜美的孩子已跑过来哭着拥住了她。
半晌,怀中的丫头抬起头望着她,抽噎着,“嫂嫂,你……好狠的心,都不要晴儿了……”泪水沾湿衣襟,她的眼里也噙了泪,就着袖角,一点点拭去着司徒晴脸上不止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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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的怪圈,哪种结局,都是悲哀……
……☆ ☆ ☆……☆ ☆ ☆
哭声渐渐止息,只是说话的声音里依旧带着抽噎,小嘴一瘪,却是极委屈的道,“晴儿好想嫂嫂”。
眸中泪光浮动,她又何尝不记挂着这个懂事的丫头……天还寒着,春捂秋冻,有没有穿得够暖。虽然爱吃,却是挑嘴的,有没有人多留心她爱吃咸甜的食肴……
将近一年的照顾和陪伴,怎是说舍得就能舍得的,但是,她不得不走……
轻轻将晴儿额前凌乱的刘海抚顺,与以往无异的静默温柔,定眸细望,这将逾一月的分离,晴儿圆圆的小脸也似是被削去几分,原本莹润的双下巴也成了单,心下又是一番紧窒……
傻丫头,嫂嫂对不起你……
“嫂嫂,”深吸一口气,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嫂嫂我要做姑姑了是不是?”
她一赧,却是目光柔煦下来,唇边浮起清浅笑意,微徽颔首。
腹中的孩子,也许不该来……可是,她是感激的,上苍在她以为自已注定一生会孤独无依的时候,却拾了她最深的慰藉和救赎,不论,孩子的父亲给过她多少心伤和泪水,多少痛和恨……
“嫂嫂,跟晴儿回家吧,就当是为了孩子,为了我还,好不好?”话锋一转,终是迫不及待的道出了来意,司徒晴忽闪着晶亮双眸,无辜惹怜。
她敛下眉目,一丝哀惘无声伤逝,亦是又一次的坚定摇首。
“嫂嫂,晴儿跟你保证,司徒家没有人会再伤害嫂嫂,江宛心的孤狸尾巴已被揪了出来,再也不可能兴风作浪了。”秀眉一横,语吻里不由多了几许愠凛。
江宛心……
三个字,却引得她心头一番怵然,可是,到底她与她,谁才是更悲惨的那一个……
“她已被休了,逐出了司徒家,原本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了她,”司徒晴一顿,却道,“嫂嫂,她疯了。”
闻言,她浑然一悸,愕然抬首。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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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心疯了。
但真正让她失心疯癫的,却不是因为被识破了一切,而是,司徒宇知道真相后那怒不可遏想要杀了她的意念。
他扼着她的喉咙,猩红了双眼,她绝望的看到了他眼中彻底的无情和冷酷。
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杀了她……
没有丝毫的不舍,只有愤怒和残忍。
……
她从小就认定了他,成为他的妻子,享受司徒家的荣华,是她一生最大的追求和贪慕……
她不择手段,费尽心机,为了这个男人和富贵几乎要丧心病狂,却到头来,换来这一场粉身碎骨的痛苦。
她一直以为不论他走的多远,他终是会回来的,只要那个勾引他的女人不在了,总有一天他依旧还是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兄,能与相伴比肩的女子,只会是她。
可那一刻,她却终于看清楚他的心,全然被一个叫方若慈的哑巴占据着,早就没有了她存在过的痕迹,他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她一生所追逐的堡垒轰然倒塌,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咆吼出那句:真正让我不择手段,买凶杀她的那个人是你……
然后,她肆声大笑, 在司徒宇走出府门的瞬间,她冲廊柱上撞去……
而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但江宛心还是被救活了,可也疯了……
她目光呆滞的望着一切,任何一个触碰都让她缩成一团,惊恐而绝望……
只是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听见,偶尔,从她口中会溢出的一两句虚渺的歌声:曾记否,两小无猜情深种,竹马青梅誓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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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胸腔中沉沉一顿,没有丝毫的如释重负,反而觉得更重。
人生何如不相见……
仿佛从她嫁给司徒宇那日起,就开始了一场没有尽头的错……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也许,江宛心始终都是他的青梅竹马,心心念念。
如果他不曾娶她,也话,她就能等到与卫廷误会终解,相濡以沫。
可是,没有如果了……
“嫂嫂,哥哥真的知悔了”,司徒晴敛首轻叹,续道,“这一个月,他疯了似的找你,几乎快要把京城掀了个底,整天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奔波寻找,他那样健壮的体格都染上风寒,发着高烧晕倒在马上,被人抬回了府中,醒来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去找你,今天也是如此,可是眼下,他却连床都下不了……”说着说着,又生了哽咽……
她脸上无波无澜,十指却是紧扣拧攥,仿若此时心情,纠结痛错。
其实,找不找到她,又能有何意义,他们都明白,再也会不去了,抑或,从来都没有抵达过。
……
风寒未愈,又得内伤,郁极攻心,故而晕厥,大夫说,虽性命无忧,伤的却是不轻……但是,昨日他尚在昏迷中,却她的坚持下被送回了司徒府。
“嫂嫂,我知道哥他是咎由自取,他负了你,让你伤心至此,可是,他是真心爱你的,你就当,可怜他……”泪眼汪汪的咬着唇,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太迟了……
太迟了……
眼泪滑落的无知无觉,目光中的恍惚流离起落不定,终又渐渐归寂,良久,撤开纠缠的十指,道:“晴儿,我永远都是你的嫂嫂,却再也不是他的妻了。”
桃花依旧(VIP)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 ☆……☆ ☆ ☆……
早春枝头泛了新绿的桃树,迟迟才现出一抹粉嫩花苞,便被人悉数摘下,捆成一束,放到了门前。
俯身拾起,端望着细小的花骨,未及盛开,便要零落成泥,能做出如此不懂惜花的举措,她所知的,也惟有那一个人了。
视线缓缓游走,不大不小的院落里,人已早无影迹,心中有恼有伤,手中花束却有些不忍丢弃……
没由来地,忆起了去年花期正盛,出嫁时带走的那一簇开得正艳的桃枝。
那棵她悉心打理过的桃树,今年,是否依旧能开得灼灼其华。
这接近的一年光阴,呼啸而过,却让她觉着历过了人生中所有最波折不堪的一切。
花开年年,人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终是将手中花枝放回了原地,掩了门,回了房。
篱笆掩映,栅梓角落,隔得并不太远,却能不被她看见,缓缓直身,望着门前那束桃枝,久久茫然而不能自持。
几日昏迷,梦里梦外,却都是初见时,桃花树下的落英缤纷,她幽幽而立,不染纤尘。
魂魄痴迷,醒来后,他便去芬逝园摘了几簇刚现了新蕊的花枝,颠簸着半日路途,想着将花送予她,至于门前,却是连门都不敢敲,躲到栅栏边,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盲目而忐忑……
直到,见她终是开了门,可拾起花束,她脸上竟是无语的平静和漠然……
那是他最害怕和忌惮的神情,淡的没有一丝痕迹,没有一毫情绪……
找到了她,却难以挽回。
她是认真的,认真的想要彻底的忘却他,不再留恋和原谅……
悔不当初,又有何用。
江宛心是被他逼疯的,她是被他通走的。
他们婚姻的悲剧,是他一手造成,事到如今,他已看的太过清楚……
身子在初春尚凛的风中僵冷笔直,走到门前俯拾花束,攥在手心,却是痛袭百骸。
一门之隔,心墙以外,是否,已是咫尺天涯……
但是,原谅我真的不能再放开你……
那日之后,他在离周家不远的一块空地上,砌了一座茅屋,在她的瞠目之下,堂而皇之的住了进去……
哪怕,穷极一生的痴守和等待……
只要,能看得见,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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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的身子,开始渐渐显形,手落在微隆的小腹上,心下就是一片温情宁静。
拿起停了些许日子的针线,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料子虽只是寻常人家里的棉布,但手感柔软,穿在身上亦是暖的,再绣上几团花开富贵,男孩女孩,都可得宜。
薄衫冬衣,不知不觉就做了一堆,各种各样,厚薄不一,却还是觉着不够……
要做娘了,心里便对过世的母亲莫名更添一份思念,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时常想着想着,眼里就噙了泪水。
再过不到一个月,便是娘的祭日了。
去年祭日归家,以为今生有了依靠,今年却又回到了最初的孤单……
手中针线无声停了下来,目光幽幽落至窗外那座茅屋上,片刻,却是又阖上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
“在做什么?” 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人,心中一晃,定眸而望,便是一张带了些许落拓的脸。
他己多日不曾出现在她面前了,只是让周和拿来不少补品和穿用,她将东西和司徒宇送来的弃置一旁,周和每每见了,想对她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不能再接受他的施舍和牵挂,那对他真的太不公平……
……
“原来在给孩子做衣服……”他喃言续道,心却是在抽搐着,方才一进门,便见得她望着外面那座茅屋出神,而那 屋里住着谁,他早已有了听闻。
她敛下眉目,莫名,有些心虚,只能借由着手中的针线平复和驱散……
他也不再出声,坐到桌前,静静的看着她一针一线的给未出世的孩子缝衣,目露痴惘,深深凝望,恍若想要将眼前一幕牢牢记予心中,再不忘怀……
屋内恢复了安静,日光从精盛,到黯淡。
他只看着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
太阳渐渐落山了。
天跟着黑了。
他走时,欲语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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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欠下的,总得付出代价……
……☆ ☆ ☆……☆☆ ☆……
数日已是匆勿而过。
对面的茅屋依旧住着那人,偶尔出了屋门,便会见到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望着她,一次次欲言又止,望而却步。
……
她门前总是会多些有的没的,有时是盅糊黑的鸡汤,有时是只银质的长命锁,有时是一封写了她姓名的信笺……
只是,汤没喝过,锁没受过,信更是从来都没打开过……该放在门前的,她始终都没碰过,那人眼底的落寞失望清晰可见,看着她的时候,脸上却还是有些僵硬的可掬笑容。
她从不多看他一眼,视线扫过,恍若无物,她想,依着他骄傲故我的性子,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她的无视对他而言便是种折磨,且山中清苦,他锦衣玉食已惯,再等些日子,想必,就会离开的……
目光视若无睹,心底,却还是含着一丝疼……
没关系……
看得见,却等不到,心被寒透之后:连等候的力气就都没有了……
那种心情,她体会过,所以她不逃了,看不看得见又能如何,机缘已过,她等不到曾经,他等不来以后,而如今……
亦是,恩已断,情已逝。
……
卫廷没有再出现过,最后一次相见时,他的欲语还休,还停在她脑海之中,却是在祈祷着,他真的已经决心离开她……
她不能再亏欠这个男人。
远离她,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她与他之间恍若隔世的情爱纷扰,早就该有了断,缘起缘灭,已是擦身而过,她怎能一再牵绊……
……
但是,上天却没有成遂她的愿念,只让她认清了自己残忍和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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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下了早春的第一场雨。
浙浙沥沥的一整天,天色暗沉时,都没有停缓。
晕染开来的黑夜之中,稀落的村庄里亮起了灯火。
夜越发深沉了起来,已带了些许笨重的身子,侧卧床榻,却并无睡意,浅听夜雨,就着一缕昏黄的光晕,拾起未缝制完的小衣。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碎了那个夜晚。
……
一路斜风细雨,半身泥泞,亦是多日未踏家门的周和仓皇而来,见得她之后,却又陡然想起将军一遍遍的叮嘱,语顿半晌,终是无法得言启口。
……
夜半,辗转难眠,她起身下榻,却听见一阵细弱的抽泣,缓缓地,又传来了周母的叹息。
“唉……将军是个好人啊,怎会到这般田地……”
“都是孩儿的错……如若不是当初我好事将夫人处境写信告诉将军,将军怎会抛下一切违旨赶回京城,如今下狱,……”
话再也无法听得进去,惶然的掀开帘布,一切昭然若揭。
……
心头袭来那日相见时他的落拓疲态,离去时的欲语还休,以及,她予的冷漠淡视……
他怎么这么傻……
她怎能如此亏负与他……
他一直为她揪心牵挂,自已丢弃了再多,都只字不提,而她怎能以为她欠他的恩和情,还可以还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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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至少要见他一面……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神恍惚,也顾不得劝阻和身子,便是推开门欲走……
对面茅屋中人,在忽明忽暗的朦胧中见到此状,亦是讶异慌神,快步而至。
……
“我带你去。”
知悉了一切后,他只是说出了四个字。
音域低沉,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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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我们早已失去了舍不得的理由……
让他背着走,是即刻带她去找卫廷的唯一条件。
她的手在小腹上攥紧,半晌,她终是抿着唇,缓缓的点了点头……
……
夜路泥泞湿滑,夹着雨丝的寒风,更添凛冽。
他背着她,走的每一步却都是稳实小心,没有丝毫的踉跄颠踬。
周和在前挑灯探路,好几次灯火被打湿吹灭,夜色渺茫,只剩下一片黢黑。
她下意识的揪住手边的衣襟,直到听见一声“别怕”,才发现攥住的衣角竟是他的,不由添了恼然,却又只是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
黑暗中,她看不见他嘴角浮起一抹的笑,苦涩而恍惚。
他在做什么……
背着她,去找另一个深爱她的人……
可是,他又为她做过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再去阻拦她。
那个男人能为了她的安危抛弃一切,奋不顾身的从边关赶回来,纵使如今身陷囹圄也不愿让她知道后因此而忧心……
卫廷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更深恋着她,可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让他一再的嫉恨成狂……
但是如今的他,比起卫廷为她的一切,根本都无颜说爱她……
卫廷来救她,而他却是那个一步步把她逼到水深火热之中的罪魁祸首,她的人和心本来属于他,现在,却还能留下什么……
……
从深夜走到黎明,只在路过山脚的凉亭时歇了半个时辰,
说不累,是假的,但是他却渴望着,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
胸臆激荡,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脚下,多想背着这一生最珍贵的负担,一直走下去,哪怕路途崎岖不平,无止无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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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负相伤,纠结成连环结扣,每场深爱都是一个死结,打不开,剪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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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牢之中,漆暗潮湿,只觉阴风跟着灌入百骸,目不敢斜,心下更凝忧恐。
这种环境,让卫廷如何自处,----一路纵深而来,及至底间,慌措而望,终是寻见了他,只见那人已着了暗白囚衣,却是在垛上盘膝而坐,闭目吐纳,仿若摒却了一切外界雍扰,气定神安。
呼吸一窒,鼻尖泛了酸涩,若不是她,他堂堂炎朝的骠骑将军又怎会沦落至此---脚下生怯,缓缓地走到相隔的栏围前,双手紧紧抓攥着铁栏,眸眶懦湿,抿着唇抑下快要滴落泪水,心头渗出丝丝浓稠涩楚---她对他已相负的太深,太重------“将军!”一旁的周和喊了一声。
闻声,他启眸而视,竟见那抹日日思想的纤影立于眼前,便是猝然惊唤,“若慈!”
她怎么来了---这种地方,不是她该来的---胸臆却是激荡开来,迎身而去,奔至她面前,嘴张了好几次,却又一字都未说出口,此时此刻,已不知如何相诉---瞪视周和一眼,厉声道:“我对你千叮万嘱了什么!”
语落,周和低下头不作声,目露愧疚之色。
---她蹙眉摇首,眸中伤恼,泪水却终是落了下来。
这个傻瓜,他以为能瞒她多久---穿过铁栏间所隔的空隙,伸出手,以指腹轻扫着她脸上的簌落的眼泪,露出僵涩的笑容,哑声道,“别哭,我不会有事的。”
---因他的失离,边关军心涣散,又遭敌军突袭,本不是一场恶仗,却铩羽惨败,身为主将的他,难辞其咎---纸包不住火,而他更是将自己擅离职守,潜回京城一事上禀朝廷,当今圣上雷霆震怒,当下便把他打入天牢,但又惜他英雄,爱其才华,不忍治罪,于是,朝堂上下对他此举,拖了多日也未得定论---他不怕死,尤其是想到边关又是尸横遍野,多少袍泽又死在那场恶仗里,他就愈加疚负难当,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可当初决意抛下一切,他就知道自己已是犯了重罪,但是,他却不后悔为了她千里而归,纵使到头来要以死谢罪---他的名利地位,当初是为了她而逐,如今,只不过又是为她而放。
他的性命亦可为她而亡,他早已把生死看淡---没有值不值得,只要是为了她,他就宁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就算,她已不再爱他---“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的声音温柔的仿若凝澈的流水,她的眼泪却是始终都止不住。
她摇着头,泪眼朦胧,脑海中却闪过曾经的一幕幕,相见,相知,相负,相忘---恍如隔世,百转千回。
除了这无用的泪水,她还能用什么来弥补她的亏欠--------------分割线--------------周和无声喟叹,偷偷将几许银两塞到看守的衙役手中,道,“这位差大哥,您就开了锁让我们家夫人进去看看吧。”
衙役垫了垫手中银两,便是给开了锁,嘴中似是无意道,“卫将军好福气啊,娶了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夫人,今天是二夫人来给送饭么?”
闻言,她一阵怔仲,恍然一措,片刻,脸色有些虚白。
眉宇间浮起一纹褶皱,他的手不由握紧成拳,却是一时难以得语。
周和亦不知说何是好,便是尴尬讪笑道,“我带了壶好酒,差大哥能否给个面子与我喝一盅。”
衙役眉一挑,斜眼看了一眼周和手中的酒坛,便与之走开了。
她推开牢室的门,走到他面前,相望一眼,又静静敛回。
“我会保若惜和方家不受牵连。”他眉头蹙的更深,目光中划过一丝疚然。
她拾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写下三个字:对不起。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别对我说对不起,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三个字,若慈,为了你我心甘情愿。”从最初,也是最后---然后,他伸开双臂,猝不及防的拥住了她。
“别推开我,”他噶声道,喃言恳求。
一瞬恍惚,她缓缓地停下了推拒的动作---良久。
“夫君---”一声幽幽的呼唤蓦地从身后袭来,食盒从手中脱落,碗盘碎翻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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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在连环情结里的他们,百转千回,却终只是一个人把哀歌唱到暮色……
……
“你们……怎能……”这样对我……
瞠然双目里缓缓地蒙上一层水雾,曾经蚀心彻骨的一幕又在眼前上演,想要逃离却又痛措难平。
为什么,方若慈就不能放过他,一再的,把本该属于她的幸福抢走……
纵使再换了时空和地点的如今,他们的背叛却还是会重新上演……
……
那年的十八芳华,初遇时,他的俊逸不凡让原本无波无澜的心湖幻了涟漪,兄长的有意撮合,更近了两人的距离,一步步芳心暗许,开始每次相见都为他刻意打扮,不曾沾过阳春水的十指却为他烹食备羹,带了羞怯的含情眉目间柔柔的望着他,女儿家的心事一看便知……
但他对她从始至终只是彬彬有礼,没有近一步,也没有退一步,茫然自失,她却是从来都没放弃过,只想着假以时日,他总会相望的……
虔心相候,她终是等来了他的动心,却不是为她的……
起初,恁是他的目光一再在她的那个卑微的哑巴妹妹身上流连停驻,她也怎样都不愿相信,知道,无意间惊见掩映的稀疏夜色中,他无声的拥抱和亲吻……
之后没过多久,欲要她知难而退,他更是向她坦承了对方若慈的动情,他甚至想要娶那个哑巴……如果,不是他离去了三年……
当自小疼爱她的兄长将信“转交”给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封信不是卫廷留给她的,可是她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决定等他,不知是为了这付出的真心,还为了她无法平息的不甘——不甘心就这样如此轻易的把自己心爱之人拱手让给那个比她差之千里的哑巴……
她甚至孤注一掷的将信拿给方若慈看,因为她了解方若慈的性子,既自卑懦弱又敏感倔强,若是知卫廷“相负”,她除了心伤,还会绝望,任命……
三年之后,一切比她想的还要完美,方若慈草草嫁了人,而他,荣归故里,名扬天下,更重要的,是她等到了他的相望和婚约。
她如愿嫁给了他,风光无限。
他对她亦是没什么不好,彼此相敬如宾,只是除了,他眼底始终都有一抹无法让人忽视的冷淡。
……
因为,他还是忘不了,忘不了她的妹妹——那个已经嫁了人的哑巴……
当赏灯那天,他为了方若慈夫君的不忠而大打出手时,她首度看见他为了她失控……
他抛下她,去寻方若慈,汴穹河畔的那一幕,又何尝不是让她心头滴血,她却是望而却步,敢怒而不敢前,直到人烟消散,她才走到了他身边……
她以为他会死心,她上前想要去握他的手,却被他,挥开了……
他们的婚姻的裂缝也始于那无声的一挥手……
他变得越来越忙碌,对她也愈发冷淡,不论她做什么,都是收效甚微,而当她发现,他竟私会方若慈,甚至为她亲手打了一直钗时,寒透的心也终于万念俱灰,方若慈恍若他们婚姻里的阴魂,徘徊出没,久久不散……
那条缝隙,延展成了深不见底的万丈沟壑……
后来,他出征了。
而方若慈在其后不久被休离出夫家,但她知道这个消息是,她只觉快意,再无其他……
……
谁知,他竟然会为了方若慈,不顾一切,从边关而归……
他再也无法忍受,跟他摊牌和争吵,可是他却一直沉默无言,等她发泄过后,他留下一句,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后悔。
那一刻,她真的开始恨他……
他被下狱的消息一出,她无法否认自己得到了报复的快感,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心地无尽的凄凉,如果他死了,她还有什么……
她没有弃他而去,已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他即使成了阶下囚,也是她的丈夫,她每天为他备食送餐,看着他将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悉数入口,她甚至开始又抱了卑微的念头,也许,只要她不离不弃,就能感化他……
……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又硬生生撕毁了她的微茫期许,痴望终归只是痴望,一切都是徒劳,她费尽心机成了他的妻又能如何,他身陷囹圄她不离不弃又能怎样……
不过是一场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他没有错,他只是不爱她,而她,却只想要他那份早已给了别人再也收不回的爱……
……
深吸一口气,抑回满眶的泪水,她俯下身来,拾捡碎了一地的碗片,一个不小心,划破了手指,血流不止,她却恍若不知,听得那人唤她的名字。亦恍若未闻……
蓦地,手被陡然按住,一方素帕裹住了流血的指,她猝然抽回,抬起头冷冷的望着她婚姻中的幽魂,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若惜,你做什么!”卫廷见状惊措大吼,怒不可遏,“对不起你的是我,与若慈无关!你要打要骂冲着我来便是!”
“呵……”她冷笑出声,哀莫大于心死,“那我要告诉你,三年前,你的那封信,写给方若慈,却落在了我手里,她以为你移情别恋不辞而别。”事到如今,我大一你巴掌,也还你一个清清白白。
“你说什么!?”他震悸愕然,咆哮出声,被心头渐渐撕裂的痛楚扼住了呼吸。
她没有回答他的质咆,而是继续冷视着方若慈,“满意了吗?我的妹妹,欠你的我还了。”而你们欠我的,会成为你们一生背负的债,永远都还不清……
梦里梦外(上)
揭开一直没有愈合的伤疤,除了疼,还剩下什么……
……
出了深暗阴晦的天牢,迎面便是一道刺亮的光照,恍惚了视线,双目难睁,几乎被掏空的新婚此刻再也无法支撑,脚下虚浮,在青石台阶上踩了空。
“若慈!”听的耳边一阵惊喊,倒向冷硬石板上的瞬间,却被一双坚定地手臂拥进惊措起伏的胸膛……
又是一遍遍呼唤……
若慈,若慈……
她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害怕会看见那如曾经一般让她感到安心的面孔……
可这张面孔,明明已经不可能再给她安定无虞的陪伴……
若惜说的是真的,对不对……
你既是知晓,为什么不将实情告诉我……
为什么不能多信我一些,等我回来……
罔顾方若惜的愤然离去,他只牢牢地钳制抓握住她的肩,质问的声音从咆哮到哽咽,从剧烈到无声。
若慈,是我总负了你……
最后一句喃言,宛若低泣,他垂首松手……
衙役重新锁上狱牢铁门,她望着他落寞的身形,合上泪眸,缓滞转身,脚步沉凝。
他跟着哑声嘶吼的喊她,若慈,若慈……
仿佛布施着一个明明知道已经失了灵性的咒语,茫然自失,又不愿成信。
……
拐角处,她一眼回首相顾,却依旧没有停留。
回首已是百年身,谁相负与谁,早无法辨识,百转千回,心已远隔了万水千山,原谅她不知如何面对和安慰,事到如今,除了躲起来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她什么都做不到了……
梦里桃花烂漫纷飞,那个对她曾深情不语的男子,还等在桃花树中,可他们之间的千沟万壑,她遥遥相望之后,转身而去……
梦里梦外(下)
腹中的生命是她唯一的救赎……
……
胎儿并无大碍,只是母体虚弱,需得静养调理,才能足月顺产。
大夫给了诊断,开了药方,相递之时,语重心长道:尊夫人昏厥乃是劳神所至,切莫心伤。
切莫心伤。
四个字,沉落近他心中。低语自念,渐嚼苦涩,卫廷锒铛入狱,对她的打击竟是如此之深,如若卫廷终难以得保,那她……
这样的断定,让他仿佛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他不只一次见她因卫廷而神伤昏悴,淡漠坚强的面具裂开缝隙,再难维持……
纵使已经失去了资格,他还是茫然的望着她的睡颜,喃喃道,你也会为我如此么……
嫉恨飘忽,唯有胸腔中刀钻般的疼痛,真实可觉,一直持续至此时此刻,也许,会跟着他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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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一片迷蒙,在梦醒后,依然持续着。
困顿恍惚,目光一路从精致华丽的窗帘帷幕,到柔软暖和的鸳鸯锦被,陌生而熟悉……
蓦地,一张相似的忧悸的面孔陡然落进视线里,她一怔,粹然清明,瞬间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的同时,也无声勾敛出一直深藏心底的记忆……
曾经,他也守在这里,等她醒来……
曾经,她也如此从梦中苏醒,转首间,看到他眉宇间的皱结……
同样的地点和两个人,时空流转,辜负伤害之后,心和情却已皆然不同……
她冷下眸光,便是硬要撑着起身下榻,司徒方宇欲阻拦,却因她蹙眉排拒自己触碰的表情一怵,一时伤措,不由破口,“你身子大虚,就算你不顾惜自己,”不在乎我的感受,他语一顿,目露痛悸,“也得为腹中的孩子想想……”见她愈加苍白了脸色,他的话再无法说得下去,甚至连保她们母子安稳无虞都不能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句话,人人都知晓,却只有真正在悔不当初的时候,才会懂得:不是所有的忏悔都值得原谅,恶果已酿,伤已铸成,她不再予你爱恨,不再将你置于心房……而你,只剩种种苦楚萦绕在心,彻骨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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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她的双手覆到隆起的小腹,扣紧纠结,敛下眼睫,进退维谷,径自摇首。
他见她因忧心腹中胎儿生了迟疑,喜忧参半,便是续道,“大夫说,你得静养调理,才能足月顺产,且再过三日,便是岳母忌日,你的身子经不起山上山下的来回颠簸。”
闻言,她一怔,措首而望,不曾想,他会记下了她娘的忌日……
他端望着她惊动的眸光,唇角僵硬的浮起弧度,半涩半甜,她是个那么善良淡雅,又知足感恩的温煦女子,可是,他却把她的给的爱给撕碎了……黑眸黯然,却恐她还有坚持,道,“如果你真的不想住在司徒府,我会找人为你安排一处更舒适的府邸。”可以,没有我的存在……
半响,她伸出手,在他面前竖起了三指。
她只呆三日。
见状,他心下添了落寞,却明了她的意思,片刻,他缓缓的点了头。
如今的他不敢向她诉说一点自己的心意,因为知晓,再说什么都可能是伤害……
室内又恢复了静寂,陈设皆如以往,却不再是她可以停靠的彼岸,她与卫廷,与他,俱是除了伤害什么没有留下……
“这里什么都没有变,也永远都不会再改变。”他想告诉她,这里和他,都会一直属于她……
她却恍若未闻,望着桌案上燃尽的红烛出神,摒弃了视听,空自悲戚。
蓦地,腹中一阵踢腾,让她呼吸一窒,秀眉紧蹙,下意识的捂住小腹。
见状,司徒宇惊措的喊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语毕,便是欲冲动房门前去喊下人,却被她攥住了袖角,他越发六神无主,语无伦次起来:“你别怕!我会一直都在你和孩子身边……我不会再让你们有事的……”
……
她微微的摇了摇头,却是对着腹部露出意思模糊的笑容,手覆其上,第一次感触到腹中孩子的阵阵胎动,眸中不自觉的有了湿意,抬手望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的表情由惊骇转为愕然,最后他的眼中亦是划过水光,抵嘎的声音里馋了哽咽,“他……在动……”
是,他在动,在告诉她,她还有他……
泪水潸然而落,她脸上却还留着一抹慰藉的笑容……
我,非常喜爱鸟,羡慕鸟类有一双翅膀,可以在彩虹间自由的翱翔。曾经幻想过,能变成一只小鸟,能在广阔的天空中自......
(2008年)柳州第三届十大美丽乡村:鹿寨县寨沙镇拉庙村长枧屯 长枧屯位于寨沙镇拉庙村东北部,距寨沙集镇13......
金秋10月,双休日午饭后,检查单车,带上工具和气筒,约上骑友出发,开始了下午的骑行东泉活动。 为了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