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鸟客栈
(图片资料 来源网络)
香樟在屋后,如盖的树冠几乎遮住半边屋顶。从二楼阳台望去,可以看到树皮皲裂的树身,以及葱茏的树梢。顺着房屋主人汪延旺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靛冠噪鹛雀跃灵动的身影。
一只、二只、三只……我默数着,大气都不敢出。汪延旺在旁轻声告诉我,靛冠噪鹛是十分稀有的一种鸟,全世界就中国有,在中国又仅出现在江西婺源一带。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个数量,几乎已经占到了靛冠噪鹛存世量的五分之一。
靛冠噪鹛属雀形目画眉科,身材也与画眉一般大小。长相是蓝冠、黄喉、黑脸、褐腰,尤其羽毛色彩呈现一种自然的艳丽。眼前这些靛冠噪鹛机敏灵动,样子特别可爱,又顽皮得很,忽而从这枝树丫飞到那枝树丫,忽而停在树丫上一晃一荡的,忽而又落脚在瓦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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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延旺是曹门村村民,长得敦实,性格开朗。他与靛冠噪鹛结缘,是在2000年的那个春天。中国科学院鸟类专家何芬奇教授到曹门村跟踪调查靛冠噪鹛,汪延旺与妻子机缘巧合结识了何教授,这才知道,在自家老屋边香樟树上频频出没的,竟然是一种世界濒危鸟种!
通常与村庄亲近的鸟类,大多是雨燕、麻雀、白鹭、乌鸫、鹧鸪等。没成想,能够在村庄里近距离看到罕见的靛冠噪鹛。每年4月,这种可爱的鸟儿一现身,就直接把汪延旺家老屋后有年头的香樟树当做了家。随着靛冠噪鹛到来的,是慕名前来的鸟类爱好者。每年香樟花飘香的日子,他们纷纷踩着节点,跟靛冠噪鹛一起出现在小村庄。
曹门村毕竟有些偏僻,爱鸟的人来观鸟、拍鸟,在村里吃饭住宿都有困难。汪延旺就动员妻子在老屋开了一家小店,给观鸟、拍鸟的人士提供食物,也算是个联络的落脚点。出乎汪延旺意料的是,一个多月后,他收到一封来自广州的邮件,寄信人没有留下姓名和联系地址,内里却装着一沓厚厚的靛冠噪鹛的摄影作品,以及汪延旺母亲与孩子的生活照片。汪延旺没有想到,靛冠噪鹛在摄影家的瞬间定格中,竟然如此美丽;也没有想到,摄影家会有心拍下他家人的照片并一起洗出来。
汪延旺越来越觉得,与爱鸟的人打交道是个新鲜有趣的事儿。于是,他毅然从云南辞工回到家乡,将老屋拆旧建新,盖起三层楼房,并留出几间客房方便爱鸟的访客,在家里开起了“观鸟客栈”。
汪延旺家的老屋处在乐安河畔,屋后的香樟偏于曹门小学操场一隅。那几棵树龄已有七八百年的香樟树,只是曹门村旧时水口林的一部分。而村庄周围的山场,到处都是集体封禁的林地。我猜想,与其说靛冠噪鹛喜欢上了婺源的村庄,不如说是它们对曹门村的生态环境、特别是水口的古树情有独钟。
婺源的村庄,无论是曹门、石门,还是鹤溪、月亮湾,只要有靛冠噪鹛栖息的地方,都是溪流环绕,古树成林。靛冠噪鹛觅食的范围,几乎不会超出村庄周围的林下、茶园、草丛、菜地。靛冠噪鹛是自然的精灵,古树就是它们的家。像曹门村那些高耸的香樟、朴树、枫香、枫杨树,都是靛冠噪鹛栖息的理想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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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汪延旺的记忆中,生活在这片“理想家园”的靛冠噪鹛,也有出现意外的时候。那是去年5月,小满的前一天,汪延旺在家里突然听到靛冠噪鹛惊慌失措的叫声。他急忙跑到阳台一看,两只成年靛冠噪鹛扑闪着翅膀在惊叫,而一只学飞的雏鸟却掉在了树底的屋瓦上,扑腾了好几次,还是没能飞起来。就在雏鸟不远处的屋脊上,一只黄猫正虎视眈眈。为了保护雏鸟,汪延旺操起竹竿就去赶猫。黄猫落荒而逃,汪延旺赶紧搭来木梯,将羽翼尚未丰满的雏鸟救下,并将鸟儿放在了比屋脊更高的香樟树丫上。
那天,汪延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雏鸟,直到看到鸟儿再次展翅飞翔,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在以后靛冠噪鹛雏鸟学飞的日子里,即便汪延旺再忙,也要放下手中的活儿,多去阳台上看几次,生怕雏鸟再有什么闪失。
午后,坐在“观鸟客栈”与汪延旺闲聊。在汪延旺看来,类似他家的“观鸟客栈”在晓起、坑口、赋春等婺源一些村庄接连出现,爱鸟的人能够慕名而来观鸟、拍鸟,这既是婺源良好的自然生态带来的“福利”,也是对当地村庄生态保护最好的褒奖。鸟鸣啾啾,仿佛在与村民说话,表达着它们对村庄的喜爱。汪延旺一家能够与靛冠噪鹛为邻,也真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缘分。
汪延旺与妻子以靛冠噪鹛为媒,不仅与全国各地的爱鸟人士建立了电话联系,还在手机上建立了“曹门噪鹛群”。我与汪延旺正聊着,他的手机铃声响了,那是安徽“鸟友”打来的咨询电话。“鸟友”们来得次数多了,跟汪延旺成了好朋友,都亲切地把他家叫做“噪鹛人家”。
(作者:洪忠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