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青云路——陈芳桂的中国画艺术

西方油画和中国画属于两个不同的艺术系统，各自有相对独立的品评标准。说标准“相对”而不是“绝对”独立，是因为绘画不论中西，都表现人性追求的真善美，表现人的思想情感，向人们提供情操陶冶和精神享受。从这个角度说，中西绘画的好坏优劣有大致相似的标准。譬如，中西绘画都讲究品格、格调，讲究艺术的境界等等。但是，因为各自产生的历史、文化背景不同，依据的哲学、美学思想资源有异，以及运用的材质不同，两者的艺术空间观和表现方法有很大差异。

这样说来，中西绘画品评标准有同有异。如果看不到中西绘画品评标准共同、普遍的一面，我们便难以解释为何中西专业人士都能理解和欣赏对方真正的艺术，并能相互借鉴和吸纳对方优长为我所用，使两大体系语言更为丰富，境界更为深阔。反之，如果忽略两者的差异，不重视保持自己语言的特点和独立价值，便会出现光辉灿烂绘画传统的消失和世界绘画语言的单一化，导致人类精神世界贫乏。

中国画传统的奥秘在哪里？这是每一位从事中国画创作的艺术家无一不在苦苦思考的问题，陈芳桂也不例外。不同的是，他不仅停留在思考，还撰写了不少文章，分析、辩证这些问题，更在实践中苦苦探索，力求以自己的个性方式体现中国画应有的民族气派和时代特色。

近几年来，陈芳桂的画从一般画得好到有独立的个性面貌，再到有内在的意境美，有个跃变的过程。一个人经过学校教育和训练，再经过跌打滚爬，总能画出个模样来。但要画出个性，则要费较大的力气，要有相当的修养。至于作品有境界美，更要集功力与修养于一身。画家的成功，少不了天分，但成功的关键是勤奋和路子正、方向对。细细考察陈芳桂走过的路，他不缺画画的天资，但每前进一步都是靠自己勤奋劳动、认真思考和艰苦探索争取来的。他的探索过程难免有曲折，但没有走大的弯路。他先后受钟增亚和李宝林两位老师指导，大概从他们身上得益最多的是虔诚地研究传统和走创新之路这两条原理。所谓传统，即历代书画先贤逾千年积累的浩如烟海的丰富经验，尤其是笔法墨法和意境经营之道。它们是程式、是规范。如何对待传统，对艺术家来说是大学问。一些人对这座宝库视而不见；一些人进了这座宝库眼花缭乱，手足无措；还有些人饥不择食，囫囵吞枣，结果一无所获。

滇南哈尼梯田胜境（中国画）

2005年，陈芳桂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我的传统观》，主要意思是说“继承传统，是保证中国画成为中国画的根本，吸收与创新，则是中国画充满生命力、日益繁荣的要点”。这些看来很普通的语言，却道出了当前中国画界存在的两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对继承传统持怀疑和否定态度，认为中国画已经走尽自己的道路，只有从观念到技法改弦易辙，重起炉灶，完全抛弃传统规范方有出路，因此花样翻新的所谓新体中国画一时间大行其道；另外一种倾向则是迷醉于传统的表皮而忘却传统的真正精神，例如前几年风行于大江南北的“黄宾虹热”。学习黄宾虹浑厚华滋的笔墨无可厚非，而人人都模仿这位大师的笔墨符号，人人都争做“小黄宾虹”，这种现象的出现，说明中国画界思想混乱到何种程度！

陈芳桂的艺术道路之所以没有受这两种思潮的影响，因为他善于学习和独立思考，他研究中国画两千多年的衍变过程，认真体悟和领会传统一以贯之的精神，认定古人总结的“六法”是中国画的根本法则。他对其中骨法用笔、气韵生动的理论领会尤为深刻。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些法则是活的、有生命力的规范，而不是僵死的、束缚人创造力的教条。千年以来，遵循这些法则的历代大师均用自己的心灵领会其精神、学习前人经验，做出自己与时代同步和富有个性的创造。

陈芳桂学生时代接受中西融合型的艺术教育，之后随着他对传统中国画认识的提高，集中精力钻研以书法为基础的笔墨，探讨营造笔墨意境的途径。他辩证地处理进入传统和走出传统的关系，牢记“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的原则，大胆探索创新之路。陈芳桂的许多作品来自于写生，从生活中取材加以提炼而成，笔法、墨法、章法吸收了前贤的经验，但图式、图像是他自己的独立创造。学生时代接受的西画素描造型和构图法，也被他巧妙地融进了传统中国画的笔墨语言之中而不露痕迹。他尊重的两位现代大师黄宾虹浑厚华滋的笔墨，李可染独特的写生造境和明暗、黑白处理法，在他笔下又增添了新的气象。他的画既予人亲切现实感和高超笔墨技巧的美感，更有超越技巧、超越现实的梦幻感。现实和梦幻交织的境界来自他的生活经历、雄厚艺术功力和丰富艺术修养。

我用“独步青云路”作为文章标题，并不是说陈芳桂的艺术已经达到无与伦比的完美，而是想说已经在艺术上取得成就和正在奋力拼搏的陈芳桂，有这样的抱负、悟性和潜力朝这个方向迈进和取得理想高度。他正走在这条充满艰难险阻而又前途无比光明的大道上。

作者：邵大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