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绽放的色彩
在瑞丽,时时感受到与北方不同的气候与环境。而这里的人也让我感觉到好像哪里总有些不一样。哦,也许是慢。这里的慢生活,让来自以忙碌为常态的大城市的我,真有些不适应。早晨,瑞丽人快八点才从家中出发,在北京,早上六七点钟的地铁已经人满为患。瑞丽早晨的大街上,似乎一切都是寂静的,平和的。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或骑车路过,也是小心翼翼的样子。路上开着的车似乎不太守规矩,显示着边疆人的随意;行驶在乡间公路上的汽车,前面有摩托车也不喜欢让路。当地的文友说,这就是瑞丽人的任性,我笑了,却没有笑话的意思。放牧的人儿,悠闲地甩着牛鞭,牛鞭像波纹一样柔软,连放牧者自己也吓唬不到,大概是放牧者与牛早已达成了默契,晃一晃鞭,牛就明白主人的意思了,边疆的牛,也是悠闲安详的。
也许是瑞丽的湿气过大,在边疆小城生活不到二十天,一天早晨,刷牙扭脸间,不知怎么就突然闪了腰。也许是乐极生悲,在北方的冬天,这段时光习惯了冬储式的以静制动,而瑞丽春天般的景色,招惹着我不停地南北走动,城里乡下乱窜一番,也许是身体过度劳累的缘故吧。第一次扭伤了腰,感受到从未感受过的疼痛。硬撑着去上班,手托着后腰在会场站着,整个后腰像被锯断了一般,我强忍着,但钻心的疼痛一阵阵袭来。青年时代曾经笑话那些托腰喊疼的老人,等今天我也这般,感慨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大鹏市长是位细心的领导,听说我扭了腰,他马上向我推荐一个好去处:走过那标志性的大榕树,就可找到一位盲人按摩师,他的手艺好,你不妨去试一下。
沿着大鹏市长指引的路,我寻觅到那位盲人按摩师的所在。按摩房不大,一间屋,四张单人床。按摩师是位年轻盲人,盈江人,才二十八岁,有个文武双全的名字,叫杨斌斌。小杨师傅性格开朗,从业已有十一年了。一个钟点五十元钱,我急于治好病,塞给他一百元钱。小伙子连连感谢,让我躺在单人床上,埋头卧躺在按摩床上。以前在北方,我从未光顾过按摩场所,今日,按摩师一搭手,我就感觉一阵舒服袭来。突然就想到毕飞宇所写的《推拿》,此刻,我是感同身受了。
按摩师的手不时在我身上游动,按住穴位用力,不时拍打,有时还拍打出音乐般的节奏来。阵阵惬意袭来,我腰部的疼痛明显缓解。他一边按摩,一边问我来自何方,我说我来自山东,他说他认识很多山东人,山东人好啊,来瑞丽的山东人一多半是大车司机,开春时到这里运水果、红木和珠宝,山东大车司机很多都跟按摩师成了好朋友。按摩师根据山东人的特点,能一一喊出他们的绰号。我被他逗笑了。小杨师傅说,他十几岁时因视力减弱渐渐失明。和众多盲人相比,他很幸福,也很知足,因为他至少看见过这个世界的样子。他的话让我心中一动,如果是我,也许会为失去而遗憾,而他却记住曾经的拥有而感恩!
我问小杨师傅结婚了没有?他骄傲而幸福地说:结了,新娘和他一样也是盲人,新娘会做饭,会洗衣,很会照顾人。自己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新娘给打扮的。我仰头看了小杨一眼,幸福写满了他的脸。他接着夸起新娘的好,当地傣族姑娘和景颇族姑娘的好,然后说,人活着,就是要心好。按摩快结束时,按摩师就像曲终高潮一般,对我腰部的几个穴位集中加大了按摩的力度,最后把我的身子猛地一掰,我疼得大喊他“坏蛋”,他得意地笑了,我舒畅得也乐了。
小杨让我在按摩床上再休息一会,然后他问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我刚说完,便见他已快速地输入手机。他告诉我,现在有语音识别软件,可以轻松地帮助盲人识别。紧接着,我们又互加了微信号。他时而在微信里语音,时而用书面语,让我大为惊诧。他对生活的态度如此欢快、通达,深深地感染了我。
入夜,我听着小杨叮嘱我的微信语音,感受着边疆小城的温暖,也感受着一番别样的治愈。这个无法看清世界的按摩师,他心中绽放的色彩,给我的何止是一个消除疼痛的夜晚?